一、那河

那条河一高再高，白云之上和白云之下

秦时的明月，在河床上蜿蜒，千年来

一直沉默不语。时间的海拔越来越低

有些人，有些事，沿着细细的白沙

起起伏伏。没有魏武挥鞭，没有大浪淘沙

站在历史的一隅，你能否看清

到底谁越过了谁？到底谁舍弃了谁？

新野的那把火早已熄灭，有一条河

依旧穿越时光，日夜流转

历史的海拔越来越纯净。放低一颗

无怨无争的心，淳朴的民风

绕不出恬淡的炊烟，却能

轻松绕出代代独领风骚的江山

白河，汉水，长江。谁成了谁的岸？

谁又成就了，海阔天空的明天

掬一捧故乡的水，试着捆住一座山

捆住二月二的龙头。风调雨顺

仓廪的海拔越来越高。衣食之外

上游和下游，千里的沃野

籍谁的东风，枕一弯上善的河水？

风在水上，云在风上，苍生的生计

谁都知道，更在白云之上

 二、那山

云深不知处，采药的师傅很久没有归来

松下的童子闲敲棋子，山中的禅音

随天籁，澄澈一个又一个轮回

翠微轻横，苍茫的黛色为谁

年年虚怀凌风？年年空描眉弯？

机峰未透，绝顶上寻一行相恤的足音

还有什么，不肯，不愿醒来

木鱼声断，云岩寺的香火瘦骨嶙峋

摆弄几片残砖断瓦，发黄的卷经

在零星的梵音里，多米诺骨牌一样滑倒

耶稣还没有来过，群山的怀抱秩序井然

翻转悠悠远的光阴，你会发现

南山和北坡，你有你的阳光和雨露

我有我的春花和秋月

龙池曼伸了伸腰，长江的潮音

在梦那头来来回回。八百里伏牛

借几缕日暮的夕阳，暂做思乡的药引

饮一杯老土，沿九曲黄河与你魂梦相接

今夜，只需枕一席年少的松风和月光

岁岁年年，我知道

白河、伊河、汝河，永远是我的故乡

三、那树

走进那片银杏林，就像走进时光深处

千年前的雨声，正点点滴滴

濡湿那个你等我的黄昏。风继续吹

抱一怀飘零的黄叶，指尖的温暖

穿过层层叠叠的轮回，向根部抵达

冰川纪的化石，摇了摇草堂外的阳光

孑遗的基因，试图译听泥土下面沉睡的偈语

谁的唇齿间，不小心丢落一枚白果

所有的传说落地生根。雷声隐隐

守寺人的秘密，随破土的初芽大白天下

撑一方如盖的翠荫，枝枝叶叶间

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与物是人非

木犹如此，千年的丰收与萧瑟

你何堪承载？何堪张扬？

背负一段历史，背负一卷木质的沧桑

不用结绳，不用刻简，贴近你的绵远的呼吸

贵妃百媚的妖娆从落叶中款款飘来

抖落大宋的尘埃，金戈铁马的狼烟过后

谁的小令里，步步带娇的念奴从这里羽化而去

捡一串丰硕的银杏放在掌心，我知道

多年以后你还会在这里，而我

终究要如落叶，云烟般归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