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物：

    张 法 官：女，四十多岁，副庭长。

    小    苏：男，二十多岁，书记员。

    牛 老 头：男，六十多岁，农民。

    被 告 人：李大宝，男，三十多岁，农民。

    被告人妻：女，三十多岁，农民。

   ［台中偏后，一桌三椅，桌置电话、茶瓶、茶杯、文具等。                                                          

   ［风声、雨声、霹雳声中幕启。

    张 法 官：（望窗外，焦急地）呀，雨这么大，双方当事人要是来不成那怎么办？

   ［小苏打雨伞上。

    张 法 官：（兴奋地）呀，来了。（开门一愣），哦，是小苏。

    小    苏：（合伞）张姐，雨下这么大，怎么来这么早？

    张 法 官：李大宝故意伤害案，今天通知双方过来调解，我害怕他们来得早，进不来，外面下得那么大，我可真担心啊。

    ［张走向办公桌，手扶腰吃力地坐下。

    小    苏：张姐，老毛病又犯了？（关切地递上了一杯热水。

    张 法 官：唉，这个腰啊，一到风雨天疼得特别厉害。

    小    苏：你可得注意身体啊。牛老汉脾气太拧，这案子已经调解了4次，他还不同意和解。以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已经尽力了。

    张 法 官：不，绝对不能放弃。如果硬判的话，案子是结了，可他们——常言道：远亲赶不上近邻，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俩家门挨门，如果反目成仇人，早晚还会有新矛盾，那还怎么相处？怎么和谐？冤家易解不宜结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能感受到我们的热心、真心和诚心，他能不动心？

    小    苏：（似怨非怨）你呀，总是设身处地得为当事人着想，为自己啊，想得太少。

    张 法 官：（手机骤响）喂，什么？（一震）我妈？出了车祸？啊，在人民医院？

    小    苏：（紧张地）哎呀，快走，快走！（急扶张法官。

    张 法 官：走！（疾走几步，复止）不行，我不能走。

    小    苏：咋地了？

    张 法 官：当事人马上就到，我不在怎么办？

    小    苏：可是——阿姨还在医院呢。

    张 法 官：我知道，可我是人民法官呀。

    小    苏：那阿姨怎么办？

    张 法 官：叫孩他爸先去招呼。（打手机）喂，咱妈出了车祸，你赶快去医院。我？我走不开。没办法，当事人马上就要到了。哦，哦，你理解就好。

    牛 老 汉：（拄拐杖上，以杖推门，粗暴地一指）张法官，我这案子你准备拖到啥时候？！今天不说个明白，我就不走了（甩伞）！

    张 法 官：（热情地）哟，老哥，来来来，你先坐。小苏，倒杯水。

    小    苏：好。（略不情愿地倒水。

    牛 老 汉：不喝，不喝，我不喝。

   ［小苏情非得已地递水。

    张 法 官：老哥，喝口水，喝口水。

    牛 老 汉：（一把推开）不用，少来这一套！我这人直来直去，实说吧，人家上头有关系，是不是跟你们打过招呼，你们害怕了，一直在这儿糊弄我！我老牛不信神，不信仙，不信法院没青天。你要不给他判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就进市，进省，进北京，告你！告他！告法院！

    小    苏：大爷，你告俺啥呀？

    牛 老 汉：（语结）我，这……

    张 法 官：（一笑）哎呀，老哥，你先消消气。今天让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帮你解决问题。你看，雨下得这么大，路这么远，你咋过来了?（看手表）哟，恐怕5点多都得起来坐车吧。

    ［牛老汉扭脸不理。

    张 法 官：（亲切地）老哥，坐下吧，你刚出院没多长时间，腿还没全好，应该多多休息。

    牛 老 汉：哼！休休休，我咋休？气都快气死了！

    张 法 官：老哥，事儿有事儿在，气生百怪。你可不能气着自己。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虽然出院了，但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干体力活。

    牛 老 汉：（心软地叹气）唉，我老牛孤身一个，这事没解决，我能安心歇着？我有心思干活？

    张 法 官：是啊，老哥，这事要不解决，你哪能安心歇着，哪有心思干活？你想想，你一个人生活，多不容易，伤还没好，手头紧巴，要是对方愿意赔偿，你有钱养病，有钱生活，那不好多了？

    牛 老 汉：（软中带硬）哦，说了大半天，转了九道弯，你还是想调解不是？（猝然变色）门都没有！人都给我打了，罪我也受了，想花俩钱了事，那不可能！我非得叫他（连顿拐杖）蹲——监——狱！

    被告人妻：（打伞上，敲门轻呼）张法官，张法官。

    张 法 官：（兴奋地）哟，来了。进吧。

   ［被告人妻进门。

    牛 老 汉：哼！你来了，我出去。（愤然而出，来回踱步。

    被告人妻：看看，看看，连个面都不见，还咋和解？

    张 法 官：别急，别急，慢慢来。吃饭了吗？先喝口水吧？

    被告人妻：不喝不喝，连饭都吃不下。

    张 法 官：那可不成，人是铁，饭是钢，得爱惜自个的身体。老牛脾气倔，你得多让让。毕竟是你家大宝打伤了人家，有错咱得多低头。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有咱心诚，这事才好办。

    被告人妻：那是，那是，我保险拿住态度，多陪笑脸，多说好话，求他原谅，放俺一马。

    张 法 官：那好，只有你配合，事情才好办。小苏，去让法警把李大宝带过来。

    小    苏：哦，好。

    被告人妻：（担心地）张法官，咋样啊，（一指门外）他是不是还不愿意和解呀？自从大宝住进去，俺全家就像塌了天，婆婆不吃不喝天天哭，孩子死活不去学，怕同学们笑话他。这回他要是再被判几年，那俺家就毁了。张法官，你不可怜李大宝，也可怜可怜俺全家。要是牛叔愿意和解，不叫大宝住，俺就是砸锅卖铁也赔他。张法官，这事全靠你了。（打量四周，见书记员不注意，忙塞红包。

    张 法 官：（用手一挡）别，别这样，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也要尊重我，相信法院。法院判案，靠的是法、是理。你，收起来!

    ［被告人妻尴尬地收起红包。

    张 法 官：（语气放缓）我给你说，案件解决的关键在于牛老汉的态度，他脾气比较倔，年纪这么大，又受伤痛又受罪，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病床上躺了50多天，那滋味好受不好受？他咋能不气？人争一口气，神争一炉香，他这样硬撑不松口，就是为争一口气，你们得理解。你们要再努力努力，态度再积极点，我这边也再做做工作，眼看八月十五就要到了，这事早解决，你们早团圆。你说是不是？

    被告人妻：（点头）你说的对，我都听你的。

    ［幕后声：报告，被告人李大宝带到。

    张 法 官：请进。

    ［被告人带手铐上。看见牛老头，一愣。

    ［牛老头愤然一举拐杖，又悻悻走开。

    ［小苏带被告人进。

    被告人妻：（捶打被告人，劈头痛骂）你这死东西，你这天杀的，天天不正干，就会扒豁子，这一下心净了吧，不亏你。

    被 告 人：（不耐烦地）哎呀，你个妇女家，你懂啥？就会怨我。那个死老头伤都是装的，他就想讹咱钱，一分钱都不给他。

    被告人妻：啥？人家是装的？（一拉被告人），走走走，咱去外面看看，你把人家腿都打折了，还说是装的，你还是人不是？

    被 告 人：我，反正咱没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判我多年是多年，我就在里边住……

    被告人妻：咦——（怒然扇了被告人一耳光）你——（愤愤地）

    被 告 人：我咋了？

    被告人妻：你个犟驴，都到这步天地，你还犟啥哩犟？中中中中中，你都在里面住一辈子吧，反正这日子也过不成了，回去我去买瓶敌敌畏，我和孩子都不活了，死了算了，不用跟着你瞎操心。

被 告 人：我就说这一句话，你就要死要活，你和孩子都死了，咱妈咋办？咱家咋办？

被告人妻：你还知道咱妈，知道孩子？还知道咱家？你在里边不好过，我们在家就好过了？你坑了自己，还害得我们跟着丢人，别人对我们娘几个指指点点，咱妈都气病了，闺女还天天闹着寻你。你说咋办？

    被 告 人：我…… （张口结舌，沉默不语。

    张 法 官：妹子，先别激动，坐下歇歇，大宝犟是犟，他也是聪明人。他会慢慢转过这个弯儿，迈过这个坎儿，日子咱还得继续过，千万别想不开。咱不是正在调解，争取他早点出来么。（转向被告人）大宝，你是个聪明人，咋还恁不会说话！你看看，风又急，雨又大，你媳妇一大早就坐车过来，到现在饭都没吃，她是为啥？她是为你，为孩子，为你老娘，为你全家啊，你咋不好好想想？

    被 告 人：张法官，我不是没想，家里没钱，我也不想叫俺媳妇作难啊，我咋办！我只能在里头住！

被告人妻：没钱是没钱，可钱是人挣的，有人就有钱！只要你早日出来，吸取教训，好好正干，咱还怕日子过不上去？！

    被 告 人：可眼下这一步——咋过呢？

    被告人妻：这你别管，有我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打伤人家就得赔偿，这可是天经地义，我就是砸骨头磨扣儿，也会想办法的。

    被 告 人：（感激地）那，可难为你了。

    张 法 官：看看你媳妇，多通理，对你多好！你知道不知道？你媳妇为了让牛老汉原谅你，让你判轻一些，往他家跑了多少回，吃了多少闭门羹，受了多少委屈，你再想想，你一时冲动，给家庭带来多大的灾难，这是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该做的吗？

    被 告 人：我，我，唉……（惭愧地垂头不语。

    张 法 官：看看，后悔了吧，世上没有后悔药啊，关键是重新做人，重新开始，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一回要是调解成功，早点出来，只要吸取教训，一定能走出新的人生道路。不过，你也得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好好待你媳妇，她可真为你操碎了心。

    被 告 人：那是，那是。可是就不知道牛大叔咋想的？他要不原谅我，我咋办？

    张 法 官：只要你诚心认错，好话多说，他也不会是铁石心肠。小苏，把牛大叔请进来。

    小    苏：（打开门）大叔，张法官请你进去。

    牛 老 汉：（迟疑地）我……唉，好吧，好吧。

    ［小苏扶之进内。

    被告人妻：大叔，（陪笑，扶坐），大宝不是东西，真是对不住您，我代他向您认错。千不念，万不念，你就念他妈年纪大，孩子小，一家人全指望他挣钱养活，他要出不来，俺全家就没法活了，您就原谅他吧，我，给您跪下了。（下跪。

    牛 老 汉：（欲扶还止）

    张法官：（搀扶）起，快起。

    被告人妻：大叔不原谅，我就不起。

    张法官：大叔，人家都给你跪下了，你还不原谅吗？！

    牛老汉：哎，闺女，（手扶）啥都不用说了，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张 法 官：看看，我就说么，牛大叔脾气倔是倔，可通情达理了。惹他恼了，老天爷都不怕，你要给他说理求情，他的心呀，可软和哩！

    牛 老 汉：（不好意思地笑着挠头）嘿嘿，嘿嘿（转向被告人）看看你媳妇，多好，你要有她一半儿，也不会出这事。

    被 告 人：（愧疚）那天喝了点酒，脑子一热，把您给打了。我真他妈不是人啊，（双手砸头。

    张 法 官：别别别，别这样，你就是把自己打死，那也没用。现在的问题是，尽量想办法弥补你大叔，争取他的原谅，你才能从轻处罚，早点出来。马上就是中秋节了，天上月圆，地上人圆，你就不想求个全家团圆吗？

    被 告 人：想，我想，可是——（瞟瞟牛老汉。

    牛 老 汉：（惨然地）天上月圆，地上人圆，家家团圆，可我一个孤寡老头，我和谁团圆啊？

    ［张法官暗暗推推被告人妻。

    被告人妻：（心领神会）大叔，别难受，你宽宏大量，放俺一马，就是救了俺全家，从此以后你就是俺的亲人。俺会好好孝敬你的，中秋节你到俺家过。

    牛 老 汉：（宽慰地）这，这，这叫我说什么好！（向张法官）大妹子，这可真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苦口婆心，多方劝解，咋能有这个好结果？我要是一倔到底，大宝就是住死，我还不是孤寡老头没人管？

    张 法 官：老哥，你能想到这一步，真算是想明白了。

    牛 老 汉：（羞涩一笑）大妹子，你还夸我哩，实话跟你说吧，我打这官司就是和你们较劲呢，我听说法院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我要通过这个案子看看，看你们判案到底公不公？是不是真的为民做主？这回我算是看清了，他们说的都是狗屁。就说你吧，为了俺这事，腿跑断，嘴磨烂，心操碎，眼熬红。那可是切切实实为俺着想，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办事啊。这回听你的，你说咋弄都咋弄。

    张 法 官：老哥，你是受害人，主要是看你的态度。

    牛 老 汉：大妹子，我要是撤诉，不给大宝判刑中不中？

    张 法 官：老哥，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虽然已经谅解他了，但是他打伤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国家的法律，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不过我们会尊重你的意见，对他从轻处罚。

    牛 老 汉：中中中，和为贵，和为贵。

    张 法 官：那好，咱谈谈具体问题，写个调解书吧！

    张 法 官：（手机急响，忙接电话）喂…（紧张）什么？马上动手术？要我立即签字？

    牛 老 汉：（一惊）咋回事？咋回事？

    被 告 人：谁动手术？谁动手术？

    小    苏：咋回事？张法官她妈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

    牛 老 汉：（焦急，）哎呀，那还不早点去？

    被 告 人：是呀，人命关天，赶紧去吧！

    小    苏：还说哩，你们这事调解不下，张法官怎么走？

    牛 老 汉：（自责地扇自己）都怪我，都怪我……

    被 告 人：（双手砸头）都怪我，都怪我……

    ［小苏、张法官分别拉住二人。

    张 法 官：（腰部巨疼）哎哟！（扶腰。

    被告人妻：（急扶）怎么了？怎么了？

    小    苏：怎么了？椎间盘突出，疼起来要命。

    被告人妻：那就得早点歇着啊！

    小    苏：歇？咋歇？你们这个案子——唉……

    被告人妻：看看这，看看这，看看咱办的啥事？咱可真对不起张法官。

    牛 老 汉：啥都别说了，快走，快走！

    张 法 官：这，调解书……

    牛 老 汉：哎呀，你就别管啦，俺俩（指被告人）就在这里商量商量，专门等着你。

    张 法 官：那，好吧。（欲走，踉跄后退，蹾坐椅上，欲起不能。

    众    人：来，俺们扶着你走。

    ［小苏、被告人妻扶张法官。

［众人造型。

                       •剧终•

    编剧：马琼义 何晓萌 赵林林

    原创：通讯《倔老汉的五次感动》，作者：研究室马旭升